Chloé

刚见到张艺兴的时候，朴灿烈还没学会跑。

张艺兴算是烈士子女，他爷爷和朴将军还是战友，朴将军就把战友的遗孀接到这边的家属院方便照顾。张艺兴的爸爸也入了部队，虽然家庭环境都差不多，但与朴灿烈不同的是，张艺兴与生俱来一股子正气，那种气质刻在他的骨头里，总让人心生敬畏。

张艺兴不怎么笑，也不怎么生气，好像什么都激不清他情绪波澜的样子，表情通常是与年龄不符的一本正经。但是同龄人喜欢的游戏、玩具，他也跟着一起玩儿，只不过表现出来的样子太过淡定，让人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。

他读书很用功，小时候跟着爸爸学军体拳，大一点儿了就开始练擒拿格斗，院子里的小屁孩们在这个年纪还在打鸟爬树玩泥巴，张艺兴就能一掌劈烂八块木板，一群本来拽上天的二代三代一起喊他老大，张艺兴依旧没什么表情，点个头算是“以后我罩你们”的意思。

小豆丁朴灿烈感受不到这种距离感，只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好看，不仅给自己买糖吃，还会给自己骑大马，家里人都喜欢他，于是朴灿烈也喜欢他。

“酒窝…”小豆丁爬上张艺兴的腿，肉乎乎的手戳他的脸颊，然后又戳戳自己：“我也有…”

张艺兴抓住对方的小胳膊，和小豆丁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了几秒，然后勉强抿了个嘴，露出酒窝给他戳。

到了读小学的年纪，朴灿烈反锁了卧室门坚决不去上学，趴在窗台前鼓着脸颊生闷气。连爸爸的皮带都吓不了他，大有宁死不从的态度，朴上将最疼自己唯一的孙子，竟然说出“要不然晚一年再念书”的话。

外面天光微亮，太阳的光芒一缕一缕的照进院子。张艺兴伸了个懒腰，挎好包蹲在地上给单车卸锁。朴灿烈看到他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，蹬了一只拖鞋就开了门跑出去，惊呆众人，跑着跑着被自己绊了一跤，来了平地摔，吓得朴妈妈赶紧也跑过来。

张艺兴刚踩上踏板，就看到“滚”到自己跟前的小豆丁。

还没来得及上前扶，小豆丁就很勇敢地自己站了起来，看着他小声问了一句：“艺兴哥哥你去哪儿……”

张艺兴：“上学。”

朴灿烈指了指身上的校服，道：“我今天也上学。”

张艺兴：“噢。”

朴灿烈一脸期待地看着张艺兴，脸蛋红扑扑的。

张艺兴和他对视了几秒，最后转头问朴妈妈：“八一小学吗。”

朴妈妈微笑着点点头。

张艺兴：“我送他吧，顺路。”

于是张艺兴的自行车装了后座，之后的两年里朴灿烈一直霸占着这个座位。

朴灿烈八岁的时候，张艺兴如愿考上了军校，基本就是要开始封闭训练了，好久才能回得了一次家。朴灿烈看着张艺兴拖着行李上车，扒着他的大腿哭得死去活来，谁劝都不听，和当初第一天去小学的架势只增不减。

张艺兴的头发剃得很短很短，看起来有些扎手。他没什么表情，只是蹲下来把哭得抽泣的小豆丁抱起来，认真跟他讲道理：“你是男孩子，不要老是哭。再这样不讲理，放假我就不回来了。”

朴灿烈吓得鼻涕一吸，眼泪都流不出来了，双手死死地抓住张艺兴的衣领。

张艺兴又道：“你认真念书，以后也考军校，就能经常见到我了。”

朴灿烈赶紧点点头。

见小豆丁不哭不闹了，张艺兴才把他放下来：“乖。”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看起来有点旧的T恤塞进他怀里，上面印着一只丑丑的小短手恐龙。

张艺兴捏了捏他的耳朵尖：“拜拜。”

朴灿烈是从高中开始不乖的。

没有遵从家里的意愿，朴灿烈选了文科。可能是因为朴妈妈一直觉得家里人都是当兵的，性子急，脾气暴，一想到自己像小天使一样的儿子以后也要变成这样，就觉得心痛。于是朴灿烈学的不是擒拿格斗，而是琴棋书画，经常跟着老师去故宫转悠，到郊区写生，总之就是和大院里的整体画风很不一样。

那时候张艺兴硕士毕业入了城区部队，除了值班的时候，基本每天都能回家。不知道怎么的，反而见面时间多了，朴灿烈还不怎么粘张艺兴了。朴将军说这是灿烈长大了，不好意思再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喊艺兴哥哥了，朴灿烈的反应是扣上耳机回房间，砰地一声把门摔得老响。

只不过是因为张艺兴回来的时候，看到他留的长发，一时间没认出来，于是他扑上去的时候被推了一把。

捂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，朴灿烈呆呆地看着张艺兴，小声道：“哥哥……”

张艺兴皱起了眉。

刚才自己手劲不大，怎么就给摔地上了，是不是没有好好锻炼身体，这样以后怎么通过体能测试。个子看着挺高的，但是这么瘦，一推就倒了。而且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，总有一种弟弟变成妹妹的怪异感……

这些想法在张艺兴的脑海里迅速闪过，最后他说：“头发怎么回事，看着娘们儿唧唧的。”

朴灿烈最讨厌被别人这样说。他性格比较软，院子里他爷爷军衔最高，他也不会仗势欺人，就因为他学画画、学钢琴，他们说他像个女孩子，根本不是男子汉。

他想，没关系，艺兴哥哥愿意跟我玩儿就好了，艺兴哥哥总是心疼我的。

没想到张艺兴也这样说他。

气鼓鼓地咬住嘴唇，朴灿烈拿起剪刀给自己剪了个乱七八糟的短发，原本长长的斜刘海短到眉毛上，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。

裂缝一开始都是小得看不清楚的。

张艺兴大概也渐渐意识到从前的小牛皮糖不粘了，就算在路上碰见了打招呼，也要自己先开口。就算依旧经常见面，但就是不一样了。

一起吃饭的时候，朴灿烈谈论的东西，他已经开始听不懂。

张艺兴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武器组装、电层结构、军事理论这些硬邦邦的东西，连战友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是硬碰硬。

听着朴灿烈一脸向往地描述着的诗和远方，张艺兴想起了妈妈爱看的电视剧，雪和月色很美，张艺兴无暇欣赏，诗词歌赋很浪漫，张艺兴理解不能。

他是活在枪林弹雨里的人，早就不能在这种安逸里悠然自在。

朴灿烈曾经答应和他走一样的路，而现在他们却背道而驰，在彼此的对岸越走越远。

***

朴灿烈回了办公室，一关门就倒在沙发上叹气。

这几年一直是自己在外打拼，去了很多国家，似乎是经历了曾经向往的所有。可他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，朋友说这叫homesick，每个漂泊在外的人都会有这种情绪。

他觉得不一样，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。

爷爷奶奶年纪大了，希望他回国，况且在国内他当然有更多的人脉和资源，工作也顺畅，于是他答应了。

可是过后才想起来，又要回到以前和张艺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。他像个竖起刺的小刺猬，可是张艺兴好像是没有心的铁皮人，这种不痛不痒的“伤害”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。

其实张艺兴的“冷酷”他早就就习惯了，只是以前年纪小，还能一腔热情的像狗皮膏样似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，现在的他已经做不到了……

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，同事拿着货单进来，问：“东西进6号仓库了，你要过去那边看看吗？”

朴灿烈像被人抓住反驳的把柄一样，连忙摆手道：“不看了不看了，就放着吧。”

这段时间和以前的朋友组了几次局，所谓二代圈三代圈，权钱交汇的社交关系，虽然朴灿烈才回来，但在里面也算是游刃有余。晚上就有人约着去会所玩儿，朴灿烈没什么兴趣给拒了，做完最后一个备案准备收拾东西回家。

手机铃声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。朴灿烈看了一眼，也不奇怪，这阵子结识了许多藏家，都给他们留了名片，已经有好些人请他做咨询了。

【您好，请问哪位？】

【我。】

朴灿烈顿了一下，没想到张艺兴真的会联系自己。

【……什么事？】

【在地下车库等你，下班了过来。】

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
【！！你怎么……喂？喂？】

朴灿烈烦躁地抓抓头发，蹭地站起来拿起包往外走。

这时候已经八点过，大厦里人比较少，车库里的灯暗了好几处。张艺兴靠在车门边，身着白T恤和深色牛仔裤，披着件黑色空军外套，脚下踩着训练靴。

朴灿烈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，觉得停车场的空气闷闷的，他用手扇了扇风。

张艺兴一抬头就看到了他，问：“吃饭没。”

朴灿烈呆呆地：“还没……”

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上车系好了安全带，朴灿烈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说：“李婶儿给我留了饭。”

张艺兴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，没什么反应。

朴灿烈看着对方线条锋利的侧脸，然后扭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。

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小餐馆前。

朴灿烈记得这里，出国前他经常来这儿，有时候是和家人，有时候是和张艺兴，有时候是和同学。

张艺兴把菜单推到他面前：“点菜。”停了一下又补充：“我吃过了。”

朴灿烈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，咕咕叫的肚子让他点了爆肚和炸酱面，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。

以前他和张艺兴的相处模式，通常是他叽里呱啦不停地讲话来中和张艺兴的话少，现在他也没话可说了，两个人像哑巴一样面对面的坐着，张艺兴就这么看着他，搞得朴灿烈像自顾自玩手机都玩不下去。

于是他不自觉地开口：“今天不忙？”

张艺兴说：“嗯。”

朴灿烈又道：“那你…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
张艺兴答：“爷爷让我看着你。”

朴灿烈：“……”

就算张艺兴觉得自己搞艺术娘炮，身材也跟弱鸡一样，但他一不出去鬼混，二不酗酒赌博，连女朋友都没有，下班自觉回家，虽然没练过，但185的个头也不至于让他晚上被半路拖走，到底有什么好让张艺兴来看着的？

朴灿烈一头雾水，还有些生气，也不再理他，低下头默默地吃面。

张艺兴坐得端端正正的，看着朴灿烈吃东西时鼓起的脸颊，看起来肉乎乎的，很像他小时候。

“回家了。”朴灿烈擦擦嘴站起身，也不等张艺兴就走出去。

走到车边才想起自己没钥匙，车锁开不了，于是抱着双臂站在车边等。入秋了，晚上的风凉飕飕的，朴灿烈从热气腾腾的餐馆里出来，不由地打了个喷嚏。

张艺兴的外套从天而降把他蒙了个结实：“搭着吧。”

张艺兴摸了车钥匙开门，朴灿烈嘟哝着“不怕冷了不起”上了车。

把他送到了大门口，张艺兴扔了句：“明儿也来接你。”就转身走了。

朴灿烈皱着脸十分懵逼。

他不知道，在张艺兴的字典里，“看着你”和“照顾你”是一个意思。

tbc

话说真的很想看兴兴哥剃平头诶，感觉会超级干净利索酷炫！

我在思考一个尴尬的问题，本来想上中下写完，结果现在写着写着好像发现写不完？而且总觉得乱糟糟的……

算了不管了，如果写不完我再改标题吧눈_눈

做卷子去了……（唉

祝看文愉快呦🌸